当然,建设礼治思想体系和礼治政治模式,仅有汉武帝这类政治家的努力,是远远不够的。董仲舒、公孙弘等思想家群体的出现,以及和政治家们的合作,才是汉代礼治得以确立的根本原因。
西汉前中期,包括叔孙通、陆贾、贾谊、公孙弘、董仲舒在内的一批思想家,在总结秦朝速亡的教训的基础上,先后提出了一系列以礼治国的思想。其中,以董仲舒的思想最为深刻、最为系统,发挥的功能最大,影响最为深远。从价值系统的层面看,董仲舒的最大贡献,是整合了当时的制度文化,更整合了当时的思想文化,从而锻造了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封建文化价值体系,提供了人们的安身立命之道、国家的长治久安之道。[163]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封建文化价值体系,从表现形式到思想实质,都属于礼治的范畴。
值得注意的是,在这个时期,《礼记》定本的完成以及《礼记》的流行。关于《礼记》的年代,学术界有不同看法。冯友兰先生在其《中国哲学史史料学初稿》中认为,《礼记》是一部儒家著作总集,各篇的著作人不能十分确定。各篇的时代也不一致,大概都是战国到西汉初年的作品。[164]冯先生在后来出版的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第三册中,虽然没有明确阐述《礼记》的年代,但却是将《礼记》放在董仲舒(该书第二十七章)之后、刘安(第二十九章)之前论述,独立成为一章(第二十八章《礼记》与中国封建社会的上层建筑)。[165]可见,冯先生认为《礼记》反映了西汉中期的思想。张岱年先生认为,“《礼记》是由战国时期至汉初的儒家著作选录而成的”,是宣帝时期的儒家学者编定的。[166]任继愈先生主编的《中国哲学发展史》(秦汉卷)认为,“《礼记》的作者非一人,著作时代从战国延续到汉初,而以汉初儒家的作品比例最大”。包括大、小戴在内的《礼记》全书,是“表现了汉初封建宗法主义思潮的一部论文汇集”[167]。研究西汉礼学的专家也认为《礼记》定本形成于西汉中期的宣帝时期。[168]我认为,包括大、小戴《礼记》都基本定型于西汉中期,而《小戴礼记》最终由东汉的马融、郑玄编定。当然,《礼记》的思想源远流长,其某些篇章可能形成较早,但就其基本思想而言,就其全书整体结构和篇章而言,其完成是在西汉中期。戴德、戴圣由于其礼学学养和成绩,而被选为《礼》学博士,在宣帝时期,成为与庆普一道被立为学官的《礼》学三家。由于官方的重视,以及礼学学者的努力,特别是社会的需求所致,宣帝时期以及其后,《礼》学进一步流行。到东汉经马融、郑玄注释整理《礼记》,影响更大,最终成为《十三经注疏》的内容之一。皮锡瑞在其《经学通史·经学昌明时代》中说:“武、宣之间,经学大昌,家数未分,纯正不杂,故其学极精而有用。”皮氏这段话,应当很能说明问题。武帝、宣帝时期,经学昌盛,这已是史实并为学界公认。问题在于,“其学极精而有用”这句话,是指什么?在儒家价值系统中,有用,当然是现实的功用,所谓资治而已!经学昌盛,对于社会秩序的稳定,对于人心的宣导,说到底,对于礼治的实现,当然是极其“有用”!昭帝曾明示:“公卿当用经术,明于大义。”公卿处理政务,要用经术为指导原则和具体方法,否则就是违背“大义”。自武帝以后,朝廷处理政务,往往援引经义为据。宣帝以下,儒者日益得势,元、成、哀三朝,位极丞相高位者,都是当时大儒。甚至普通官吏中,也有不少名儒。史载:“自曹掾书史,驭吏亭长,门干街卒,游徼蔷夫,尽儒生学士为之。”[169]为什么会是这样?道理很简单,儒术有助吏治!